第92章 不打了
吱——，门开了，无忌出来了。“衡将军，瞿墨先生，你们不要打，住——”
“咳——”
无忌寻声望去，看见苏秦双手抱在胸前，兴致高昂地观看院子中两道犹如旋风的身影。“苏子，您快点劝阻瞿墨先生，我也让衡将军收手。”
“无妨，不碍事，先看看。”
“苏子，”无忌瞥了一眼打得热火朝天的衡翌和瞿墨，无比担心。“万一衡将军伤了瞿墨先生，我们如何向燕王交待？您快些劝瞿墨先生住手吧。”
“你对衡翌还挺有信心的嘛，”苏秦转头看向无忌，露着讳莫如深的表情。“我可不像你这么乐观。不信，你瞧——”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无忌看看再说。
对衡翌的信任，或者说对衡翌武技的信任的种子在他飞身救卫庆的时候已经在无忌的心中埋下。经历赵国之行，这颗种子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任风吹雨打，都不会动摇分毫。无忌看见衡翌和瞿墨打斗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糟了，瞿墨先生要受皮肉之苦了”，此刻苏秦暗示他受皮肉之苦的是衡翌，他的心一下被提了起来。
衡将军似乎落了下风！无忌看到衡翌只守不攻，连连后退，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七彩光芒。反观瞿墨，他的嘴上仍洋溢的微笑，那双凝重的眼睛说明他并不像看起来那般轻松写意。怎么会？！无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忘不了衡翌迅疾如流星的飞腿，忘不了犹如磐石守在他和姐姐身前的英姿……这么厉害的人仿佛瓢泼大雨中的孤独扁舟，左摇右晃，随时有覆灭的危险。无忌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这怎么可能？！
咦，瞿墨先生的技法为何如此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无忌被瞿墨的武技吸引，确认衡翌短时间内不会落败后，他凝神观察瞿墨的动作。究竟在哪里见过呢？人往往是这样，越迫切地想要得到或者知道某件事，越不能得偿所愿。无忌苦思冥想，不得其果。
一声粗重的闷哼中断无忌的思绪，他看到衡翌手臂上有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衡翌的鼻翼急速的翕动，眉头紧锁，晶莹的汗水顺着的脸颊滑落而下，跌落在土地上，溅起细微的尘埃。无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衡翌。他情不自禁地攥起拳头，甚至忘了喝听他们。
“瞿墨先生，本将军为之前对你的轻视向你表达歉意，你们墨者果然名不虚传。”
“衡将军实在太客气了，曾经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魏武卒也不赖嘛。”瞿墨笑嘻嘻的，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
“不赖？哼——，本将军让你见识见识武卒的真本事！”衡翌伸开十指，又攥紧，一阵炒豆似的噼里啪啦声骤然响起，清脆悦耳，危险至极。
瞿墨难得的不笑了。他的右脚向后移了半步，牢牢地踩在地上，仿佛生了根似的，全神戒备。衡翌动了，带起一串残影，饿虎扑食般跃到半空中，泰山压顶似的砸向瞿墨。砰——，咔——，无忌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懊悔没有及时阻止他们。他暗自祈祷，祈祷衡翌和瞿墨都没有受伤，平安无事。
“不打了，不打了……”瞿墨摆着手，向后退了一步。无忌觉得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衡将军，我们就此作罢，何如？”
衡翌紧皱的眉头稍稍舒缓一些，没有立即发表想法。三个呼吸后，他沉声问道：“你把马夫赶走，谁来赶车？你把伙夫赶走，谁来做饭？”他又皱起眉头，“你假借无忌公子之名，妄自行事，又该如何处置？”
“衡将军消消气，听在下道来。马夫走了，我来赶车。伙夫走了，我来做饭。至于假借无忌公子之名嘛，”瞿墨转向无忌，喊道：“公子，你是否原谅瞿墨的无礼？瞿墨在此向你赔礼了。”说罢，他朝无忌弯下腰。
“瞿墨先生不可如此。”无忌赶忙跳动院子里，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瞿墨身前，躬身还礼。“些许小事，无碍大雅，先生不必如此。”
“公子年纪轻轻，心胸如此宽广，瞿墨未尝见过。公子不想听听在下因何打发那两名仆从回去吗？”
“先生这么做自有先生的道理，无忌相信先生。只是，”无忌露出狡黠的笑容，“此去燕国，路途漫漫，驾车做饭可就辛苦先生了。”
瞿墨平视无忌的眼睛，他很好奇对方是怎么做到控制少年那无比强烈的好奇心的。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无忌公子果然不是普通人，在下在这个年纪不及公子。”他的眼中放出两道锐利的光芒，射进无忌的眼中。
无忌的嘴角浮上笃信的微笑，轻轻地点点头。瞿墨沉默了，然后又笑了。“公子，在下与衡翌将军活动了一番身体，饿了。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先生，请。”
“谢公子。”瞿墨亦不推辞，一马当先，大喇喇地朝前院的大厅走去——客舍老板已做好早饭，专等这些尊贵的客人就坐。
“公子，末将有一事不明，请您示下。”衡翌靠近无忌，压低嗓音问道。
“你想问我为何没有责问他假借我的名义让马夫和伙夫离去？”无忌扫了一眼满脸困惑不解的衡翌，叹了口气。“瞿墨先生不仅心思细密，所虑周全，而且心有慈悲，体恤平民。我心有羞愧，自叹弗如，为何还要自讨其辱？衡将军，在对待平民百姓方面——包括那些仆人侍从，我们都应向瞿墨先生学习才是。孟子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这样的话，你我皆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却做不到像瞿墨先生那样处处留心，事事为之。我想我明白苏子为何带我走出大梁，游历列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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