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十七年四月二十二日,天阴,大风。
南京守备衙门地牢,地下三层,死囚牢房。
狭小的牢房恶臭熏天,污秽之物堆满了牢房一角,苍蝇和黑鼠在这里横行无忌......
李自成手下大将罗虎就被被关押在这里,昏暗而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手脚都被铁链镣铐钳制,腕部和脚踝处结上了厚厚一层老茧,那是伤口无数次破损而又溃烂造成的结痂,每日每夜,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痒让人近乎发疯......
如今的罗虎蓬头垢面,近乎苍老了十岁。
一个月来,无人问津,生死难料,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如同炼狱。
哗啦啦,上方好似传来了大门铁链松动的声音。
随后,便是从远及近的脚步声,地下三层本就没有关押几个犯人,那脚步声没有什么停顿,直接向着罗虎所在的牢房而来。
脚步声停在牢房门口。
咔嚓一声,铁锁被从外面大开,而后便是铁门的晃动的声音。
罗虎的微闭的眸子稍微动了动,脸颊上全是污垢和已经结痂的分泌物。
“带他去冲个澡,换一身衣服!”牢头一脸嫌弃的以手中铁鞭指了指罗虎,让手下人把罗虎拖上去。
罗虎艰难的睁开双目,眸子里早已经失去了神采,干裂的嘴唇张开,呼出令人作呕的浊气:“你们是何人?”
“有大人物要见你,表现的好,早日脱离苦海!”牢头狞声一笑,也不做解释,挥了挥手,让手下上去卸了铁锁。
大人物?
月余暗无天日的囚困,已经使得罗虎的脑子有些迟钝,反应了半天,罗虎的脑子里闪现出来的,就是刘文炤那杀意凌冽的表情,然后留给自己的那一句话:日后,你会有大用!
哗啦啦,随着铁链的晃动,蝇鼠四散奔逃。
此时,守备衙门前院。
刘文炤和史可法两人已经坐在在前厅了。
“西征大军不日即将出发,到时候圣上会在社稷坛祭天祈福,授汤国祚大将军印......圣上对于这场大战期望已久!!”史可法轻轻吹去水面上漂浮的绿色嫩芽,水雾腾起,在眼前萦绕,有些灼热。
“期待是一回事,能否取得胜利又是一回事!”刘文炤显然没有史可法那种乐观的心态,或者说,为了帝王家事而鞠躬尽瘁的志向:“我听说岳丈大人说起,户部粮草征集的并不顺利?”
“江南虽然富庶,但是朝堂也不能明抢不是?其中赋税、免役、商税各事,总要说个明白,收钱,也是一个技术活,”史可法显然知道后勤粮秣不足之事。
“然后呢,就这样出征?”刘文炤靠在椅子上,扭头看着史可法。
天气阴霾,厅堂外面大风呼呼,犹如巨人哀嚎,令人闻之不寒而栗。
“走一步看一步,”史可法看起来非常乐观:“安徽、湖北、两广之地的存粮和民夫,在后续会将空缺补上。”
“此事,陛下知道吗?”刘文炤冷笑道:“不会是欺上瞒下,报喜不报忧吧?”
“为国事尽力,为君父分忧,”史可法自然听出来刘文炤的挪瑜之语,立刻正色道:“我等问心无愧!”
“了然,了然!”刘文炤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正在两人交谈时候,府内通判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两位大人,犯人罗虎已经到了。”
“带上来吧!”
史可法此次和刘文炤一同提审罗虎,是受到崇祯帝的指示:借助罗虎,李自成大军取得联系,进而建立合作渠道。
不多时,洗漱过后,换了衣服的罗虎,被两个差人带上了前厅。
“怎么搞得如此虚弱?”史可法看到罗虎奄奄一息的模样,有些不快。
“犯人嘛!”刘文炤倒是好整以暇,显然对于罗虎状态了然于胸:“防止出逃,必要的手段。”
听到刘文炤如此说法,史可法也只能是摇摇头,无可奈何。
“给搬一个凳子去!”史可法看到罗虎明显已经站不到那里去了。
差人看了刘文炤一眼,得到首肯之后,便从一旁搬了椅子让罗虎坐下。
“罗虎,你可知本官此次提审你,是为何事?”史可法看着罗虎,语气诚恳。
方才在下面吃了些饭食,罗虎现在倒是有些气力了,身子蜷缩在椅子上,一双灰暗的眸子扫了扫刘文炤,又看了看史可法,语气带着鄙视:“杀又不杀,放又不放,何事?屁事!你们这些个狗官,除了盘剥百姓,声色犬马,还有何事?何不让这江山让我家陛下来坐算了!”
“大胆罗虎!”史可法脸色一黑,这罗虎也太过猖狂了,直接在正堂之上辱骂朝堂,闯贼之荼毒,可见一斑:“本官与你好言相劝,你却不识时务!”
“我劝你少来这些虚的,要不然就直接放了我,要不然就将爷爷杀了,我罗虎的膝盖对你们,弯不下去!”罗虎的目光落在史可法身上,虽然被折磨的没有人样,但是依然毫无惧色。
史可法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人犯,被当面怼了两句,有些气急败坏:“你不想活下去吗?”
“我们的活路,早就被你们堵死了,”罗虎躺坐椅子上:“何必在这里假惺惺......想活命,才会造反!”
史可法看着罗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有些无从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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